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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蹈在《夢斷城西》中的戲劇功用


承襲自Vaudeville的傳統,舞蹈在音樂劇中一直佔據著很大的比重。上世紀二十年代,踢躂舞及華爾滋等舞蹈場面雖然經常出現在音樂劇中,但其功用偏向於增強娛樂成份,與故事及戲劇關係並不明顯,然而這情況在1943年發生了重大變化。音樂劇Oklahoma! 以一段芭蕾舞場面來描述農村女主角Laurey的一場夢,夢境描寫她身處兩個男角(Curly與Jud)之間的感情掙扎。換言之,舞蹈在此劇中擔當了敘事的功用及從角色的角度來表達情感。自此以後,百老匯出現了很多將舞蹈結合在戲劇中的精彩作品。本文將會嘗試以音樂劇《夢斷城西》(West Side Story, 1957)為例,探討舞蹈在音樂劇中的戲劇功用。


文:陳健迅


放棄舞蹈,可以換成一場武打場面嗎?

Oklahoma! 為例,大部份傳統的音樂劇都會先從劇情介紹角色衝突及故事背景等,在建立到一定的戲劇張力,以及角色情緒累積到一個高位才由歌曲或舞蹈接手。《夢斷城西》的創新之處,在於「Jerome Robbins(概念/編舞/導演)和Arthur Laurents(編劇)將舞蹈放在首位,而劇情跟在後」(McMillin 140)。《夢斷城西》由一場舞蹈場面展開序幕,清楚令觀眾明白演出將會以一種風格化的形體及舞蹈形式進行。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百老匯舞台來說,此舉可令觀眾有心理預備,可謂明智之舉。然而,此舞蹈序幕的功能絕不限於營造氣氛。史蒂芬.桑坦(Stephen Sondheim)在紀錄片Broadway: The American Musical 訪問中指出,在《夢斷城西》的在舞蹈動作中「可以看到行動(Action)」。桑坦所說的「行動」不應單純理解為舞者的肢體動作,而可以應用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論來解讀。史氏對「行動」的說法,為當角色有一內在目標(Objective),演員要為角色設計外在行動(Action)以表達及滿足角色的目標。一個演技概念,在Jerome Robbins的處理下套用了在舞蹈及舞者身上。在Arthur Laurents 的劇本中,清楚描述了序幕的處理及角色的動機:


序幕由音樂伴隨,以半舞蹈,半默劇的形式組成,偶爾會加插少量對白。內容是精要地描述兩個青年幫派(Jets 和 Sharks)之間不斷增長的仇恨 … (Laurents 11)

《夢斷城西》的故事源自莎士比亞的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。就呈現劇中主題而言,首先需要表達的不是愛,而是仇恨。在這個音樂劇的版本中,《夢斷城西》同樣首先令觀眾信服兩個幫派之間有不可磨滅的仇恨。就劇本所描述的序幕,它基本上就是一場打鬥。如果沒有第一句的描述(序幕由音樂伴隨,以半舞蹈,半默劇的形式組成),創作人甚至可以選擇編排一段功夫場面來。某程度上,拳打腳踢對部份觀眾而言是一種「寫實」的呈現手法。然而,Jerome Robbins選擇了運用相對風格化、抽象及寫意的手法來呈現仇恨。在百老匯舞台而言,這必然是有效和正當的決定。首先,Jerome Robbins承襲了舞蹈在音樂劇中的重要地位,並以舞蹈營造氣氛。繼而透過舞蹈去呈現角色的性格及對敵對幫派的憎恨,還有交代兩派交戰的故事發展,亦即是敘事功能。當然,觀看一群舞者在台上出盡氣力,做出各樣轉圈、踢腿等高難度舞蹈動作,是非常具娛樂性的一個演出,亦合乎商業劇場的本質。由此可見,Jerome Robbins的決定有其必然的原因,亦可以視之為以內容決定形式 (content determines form) 的選擇。


Jerome Robbins 的一見鍾情

劇情繼續發展下去,下一個重要場面在男女主角相遇,即是Tony 及 Maria在體育館一見鍾情的場面。同樣地,Jerome Robbins放棄了「寫實」手法,而選擇了融合劇情(對白)、音樂(歌曲)及舞蹈來呈現如斯親密、個人及即時的一刻。劇中第四場 “The Gym” 由一場群舞開始,引述劇本為「兩幫派狂熱地舞動身體,表面上各人均享受其中,但同時又保持著一點冷漠,甚至抽離 (Laurents 32)」。然後主角們進場,由對話場面接上。主持人宣布了互相認識的遊戲規則,希望兩幫人化敵為友,接著便回到舞蹈場面。兩派人初時還有半點禮讓,然後隨著一句 “Go, Mambo!”,各人情緒愈來愈高漲,演變成要以舞蹈爭一日之長短。根據劇本所描述,接下來以非常富電影感的方式令男女主角初次接觸:


其他人的燈漸暗,慢慢變成一個朦朧的背景。隨著cha-cha音樂響起,Tony 及Maria 步近。二人彷如在夢中起舞,視線從未離開對方,完全地沉醉於彼此。除了對方,他們再沒有在意其他任何人、任何地方、任何事。 (Laurents 34)

最後重回到劇情場面,由Maria的哥哥Bernardo發現Maria 居然跟仇家共舞,於是便憤然帶她走。由此可見,為了呈現細緻而私密的感情變化,創作人選擇透過一連串刻意安排的歌、舞及戲劇處理來鋪陳此重要時刻,並將那一刻安排成一個戲劇高潮。但是,除了因為《夢斷城西》是一個音樂劇之外,創作人為甚麼要運用舞蹈,和要安排成一個歌舞場面 (musical number)呢?在回答話這問題之前,我們可以先參考McMillin 對歌舞場面的作用及性質的意見:


… 轉變成歌曲(或舞蹈)的作用在於將角色重複在另一個時空 (歌詞及音樂的時空),並從中表達在劇情時空中無法表達的東西。 (McMillin 20)

根據此意見,將劇情轉變成歌舞場面,不論是歌曲或是舞蹈,可以表達劇情難以表達的內容或情感。在《夢斷城西》的個案中,亦即是那種在大舞台難以表達的一見鍾情感覺,Jerome Robbins選擇主要以舞蹈來表達。再回到桑坦的意見,我們可以清楚看到他所提及的行動 (Action),就是跟史氐的看法一樣,是角色透過舞蹈作為行動,去達成內在的目標 (objective)。


將舞蹈、歌詞及劇情融合

《夢斷城西》由Jerome Robbins負責概念、導演及編舞,劇中呈現著風格一致以歌曲及舞蹈敘事的手法。學者Paul R. Laird 在其文章中評價《夢斷城西》為將舞蹈高度融合的音樂劇,而且標誌著百老匯編舞導演的誕生(224)。我們可以歌舞場面 “Cool” 為例,探討其融合的程度及方法。但首先要留意分別在電影版本及舞台版本中,此歌曲的出現場次及主唱的角色有所不同。不過,兩者均由Jerome Robbins 編舞,而且同為壓抑Jets 成員的憤怒情緒而唱。


該場面先由對話開始,角色Riff (舞台版本, 1959) / Ice (電影版本, 1961) 試圖說服Jets 成員必需冷靜下來,才能依計劃向Sharks 成員報復。由於一眾Jets成員均怒火中燒,他的說話開始時沒被聽進去。繼而Riff/Ice的說話變成歌曲,台詞變成了歌詞,說服力加強了。隨後緊接一段舞蹈場面,從舞蹈動作及其表現可見各人有強大的怒火要爆發,但正在嘗試壓抑。然後所有人由分散的小組及不一致的動作變化成一致的群舞,並從跳躍動作轉變成控制性強的動作。最後一段,所有人唱出Riff/Ice的歌詞,意味各人開始取得共識並冷靜下來。但歌唱只有兩句,眾人馬上又被內心的怒火支配,身體猛烈舞動起來。拉鋸持續了一會,最後各人被說服,冷靜下來並按計劃行事。由此可見,角色在此場面經歷了內心轉變,而在整個過程,觀眾是從音樂、歌詞及舞蹈接收到。


參考文獻:

Everett, William A. and Laird, Paul R.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the Musical. Cambridge UP, 2002


Sears, Ann. The coming of the musical play: Rodgers and Hammerstein.


Laird, Paul R. Choreographers, directors and the fully integrated musical.


Gottfried, Martin. Broadway Musicals. The Netherlands: Harry N. Abrams, 1979.


Kantor, Michael. Broadway: the American Musical DVD. PBS, 2004.


McMillin, Scott. The Musical as Drama. Princeton and Oxford: Princeton UP, 2006.


Laurents, Arthur. West Side Story. William Heinemann Ltd. 1959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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