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心以音樂維生、從未有明確的方向,
走著走著有天就成為了美國巡演的副音樂總監?
專訪Bronwen Chan(陳嘉璋)
文: 阮子恩
Photo credit: Kristin Litzenberg
1)可以簡單介紹一下你的成長背景嗎 ?
我在香港長大,中學時去了英國讀寄宿學校,大學則去了紐約讀書。我從小學習小提琴和鋼琴,所以主要有古典音樂的基礎。我父母比較喜歡聽古典音樂,但也會跟我觀看《仙樂飄飄處處聞》(The Sound of Music)和聽一些Andrew Lloyd Webber的作品。
我中學時開始對戲劇產生興趣,但大部分課餘時間都花在練小提琴和參與樂團上。大學時期,我在拉小提琴的同時也開始把握機會參與戲劇的幕後工作(非音樂部門)。當然,在紐約生活和學習,開始會留意和感受百老匯的文化。不過真正令我感受到音樂劇中音樂的魅力,是我到北京留學時參與的學生音樂劇社 Wicked 的製作。
2)可以描述一下你學習路途如何引領你踏入演藝行業?
其實在正規教育上,我從未考慮過從事音樂或藝術行業;我大學主修的是文學。我踏足音樂劇領域,完全緣於從小拉小提琴和參與樂團的經歷。樂團的經驗培養了我的基本音樂感和絕對音感,這讓我能夠進行譜曲工作(transcribe)。
大學畢業後,我選擇了到明尼阿波利斯(Minneapolis)的 Playwrights’ Center 當實習生。其實工作內容與音樂無關,但有一次我即興幫一位演員抄寫一首歌,結果被一位作曲家注意到。是這位作曲家讓我意識到,抄譜的技能竟然可以謀生!
之後,我去了另一個專門發展新創作的戲劇團體 New York Stage and Film 做暑期音樂實習生,發現在紐約新音樂劇創作的世界中,有音樂助理(Music Assistant)這個角色。音樂助理的工作範圍主要是打譜,我會形容這個角色是「音樂秘書」,因為在新劇創作和彩排期間會有很多變化,例如要改變調性、修改歌詞或者在舞蹈間歇(dance break)增加小節等,所有事情都需要持續更新並與其他部門溝通。
在實習期間,我認識了幾位百老匯音樂人,他們之後開始聘請我擔任音樂助理、抄譜等,這是我成為自由音樂工作者的起點。
3)你在早期職業生涯面對了什麼挑戰?
應該是我的鋼琴基礎很弱吧。雖然小時候考到了八級,但幾年沒有彈,已經很生疏了。而且,現代音樂劇需要掌握 “groove” (註一),而古典音樂和小提琴的訓練對於“groove”的理解毫無幫助。
最初擔任音樂助理時,很多上司會問我:「你最終目標是什麼?」那時我其實沒有明確的方向,只是很開心能在這個行業中以音樂維生。由於鋼琴演奏能力不強,我從未想過有天會成為音樂總監。但做了幾年音樂助理,與不同的音樂家和創作者合作激發了我的靈感,使我想開始想尋求突破,想挑戰自己成為一名「音樂人」。
4)在成為Come From Away美國巡演的副音樂總監之前,有哪些關鍵決定對你的職業生涯有重大影響?這些經歷是如何為您幫助你投身大型製作做準備?
我認為自由職業生涯的特點就是 “one thing leads to another”,你永遠不能預計下一步怎樣走,只能專心走好眼前一步。如果工作表現良好,大家會十分願意介紹,讓你找到下一份工作。因此,從前在樂團的經歷、過去四年在不同團隊擔任音樂助理經驗對我而言非常關鍵。
而對我的職業生涯影響深遠的一個關鍵機會是,今年初我得到了第一個在英國巡演的職位,在《改變世界的女偉人》音樂劇(Fantastically Great Women Who Changed the World,以下簡稱FGW)。我在此製作中成為其中一位鍵琴手,同時敲擊樂器。得到這個面試的機會很幸運,而決定參加面試純粹是出於好玩、想挑戰自己、兼找個理由逼自己練琴並學習新技術 —— 其實我參加 Come From Away 的遴選時也是抱著同樣態度。
在音樂上,參與 FGW 絕對提高了我的鋼琴和合奏能力,亦讓我接觸
一些大型製作會用到的先進技術,例如使用監聽耳機(in-ear monitors)來聽自己和樂隊的混音而不是聽現場聲音,配合節拍器演奏,以及使用轉換音色或樂器聲的效果器 。這個經歷不僅給了我作為音樂家的經驗,也豐富了我作為表演者的體驗。
5)你能描述一下在 Come From Away 副音樂總監的角色嗎? 在巡演期間您的日常生活是怎樣的?
我們團隊巡演每星期有8場演出,而我作為副音樂總監每星期會有兩場需要指揮/彈奏兩場演出。作為副音樂總監,我的主要職責是讓主音樂總監能從觀眾席看演出和寫下筆記,給演員和樂手回饋。而指揮時需負責某些鋼琴部分和愛爾蘭傳統手風琴的演奏部分(多數都是受聘後才開始學),亦要在每週和替補演員的排練期間負責彈鋼琴,協助演員保持最佳狀態。
我們的巡演生活充滿變化。有時我們的行程需在一週內去四個城市,途中可能會花上五個小時在旅遊巴士上,到酒店後休息兩個小時,就動身接著去劇院進行聲音檢查,然後進行一晚的演出,隔天早上繼續前往另一個城市。我們把這種行程稱為 “one nighter”。我們偶爾也會乘坐飛機,或者在一個城市停留一週,這樣就有更多的自由時間。由於巡演生活沒有固定模式,所以在演出之外,大家都需要保持健康——我會注意飲食並多做運動。幸好,Come From Away 大約40人整個台前幕後團隊都相處得非常融洽。因為需要一起巡演好幾個月,人際關係非常重要!
我特別期待在九月份前往加拿大,因為這個故事發生在加拿大的一個小鎮,據說當地觀眾特別熱情!而我也希望能見到角色原型那些真實的人物。(幾週前,其中一位角色原型機長Beverley Bass來觀看了我們的演出!)
6)對於渴望參與國際級製作的香港青年藝術家,你有什麼建議?
對於想追隨音樂路的人,我認為有幾個特定的技能或經驗是非常重要的。首先,鋼琴技能是基本要求,特別是擅長groove playing的能力。此外,多參加合奏和多唱歌也非常關鍵。良好的溝通技巧也不可或缺,包括與演員、音樂家之間的交流。建立廣泛的人脈,積極接觸和了解你想要更深入認識的人,亦不妨主動邀約對方喝咖啡聊天。此外,建議多聽和認識不同風格的音樂 — 現代音樂劇特別會涉獵到不同的音樂風格!
大家也不妨可以留意MUSE 或 MAESTRA這兩間機構(註二),他們提供了很多免費資源,對我的職業生涯都有很大幫助。
7)展望未來,您有什麼職業目標或抱負?在一個競爭激烈的行業,如何保持動力?
有時我會有種imposter syndrome(冒牌者症候群)的感覺,懷疑自己簡直是「害群之馬」!
我從來沒有設定過明確的目標,一直是隨著自己的好奇心和興趣,對各種機會 “say yes”。本來許下了想在三十歲前體驗美國的巡演生活的願望,現已經實現了!因此現時還未有下一個目標,只想好好享受這段旅程。其實我挺喜歡錄音室的氛圍,所以未來可能會朝這個方向發展。
能夠以「音樂人」的身份謀生,我感到非常幸運。音樂對我來說是關於情感與表達的,而不僅僅是事業成就。
最後,對於首次觀看 Come From Away 的讀者,我希望大家能夠感受到劇中的所有喜悅、悲傷、幽默和愛—— 這些情感都是讓我們深切感受何謂「活著」!
註一: Groove,「旋/旋味/律動」是起源於非裔美國人音樂的術語,指音樂、音樂演奏或其他音樂性質表演所含有的動感,尤其是在「搖擺樂」中,也指帶來這種感覺的音樂成分。
註二: Musicians United for social equity(簡稱MUSE museonline.org),美國非牟利機構,致力透過提供機會、實習、指導和支持,支持非白人投身音樂劇產業。
Maestra (maestramusic.org),美國非牟利機構,為音樂劇產業中從事音樂工作的女性和非二元性別者提供支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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